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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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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

顧衡一路縱馬狂奔向南城門,星瀾喜歡蘇杭,她一定是回姑蘇了,對,一定是這樣。

“你們可曾看見沈大人出城?”一身大紅婚服的晉王爺逮著守將問,那衣襟上還沾著血,嚇得守城的小吏抖如篩糠。

“王、王、王爺,您這是……”小吏其實也不認識顧衡,但他認識顧衡腰上的牌子,那是大盛王爺們特有的雕雙蟒令牌。不待他磕巴完,顧衡急急的重覆道:“你們可曾看到沈大人出城?”

他目光犀利,還帶著寒意,嚇得小吏如風中落葉,止不住的打擺子。

顧衡一著急,便忘了一個守城的小將,哪裏會認識沈星瀾,看到對方迷茫的眼神,他猛地回過神來,說:“可有高挑漂亮的姑娘出城?她應該佩刀,或是俊逸清瘦的男子?”

他說得很籠統,一般人肯定意會不了,但這小吏年歲長,是個見過世面的,多年的守城經驗讓小吏頂著如山的壓力拽回心神。

他絞盡腦汁的想了片刻,趕緊磕絆的回道:“王、王爺,這每天出城的男子實在是多,其中也不乏清瘦俊逸的,小的、小的實在不知道您找的是哪一個,但……高挑漂亮的女子倒是有一個,也佩刀,這麽長。”

小吏伸開雙臂比畫了下。

顧衡眼睛一亮,追問道:“什麽時候?往哪個方向去了?”

小吏往南邊一指,“一個時辰前,好像是往……”

不待他話說完,一襲紅衣的晉王爺早一陣風似的策馬離去。

一旁的小卒湊上來恭維道:“頭兒,還得是您,還認識這麽大人物呢?這要是擱咱們幾個,想破天也瞧不出這位是王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跑了娘子的新郎官呢?瞧把人急的。”

小吏被捧得立馬支棱了起來,張嘴便吹噓道:“那是,老子守了多少年的南城門了,什麽人沒見過。”

他心有餘悸的看著顧衡離去的方向又加了句:“說不定人家新娘真的跑了呢?”

“噠噠噠”又是一陣人馬疾馳而過,打頭兒的只舉著牌子給他們晃了一眼,一群錦衣侍衛呼啦啦的沖出城門,引得守城的兵士們紛紛伸著脖子張望,好奇發生了何事?

顧衡腦子裏不斷盤旋著走前顏訣在他耳邊說的那句“你的藥可能是星瀾幫你解的……”

這話不停的在他耳邊回響。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昨日那些奇怪的夢便都有了解釋,他身中迷-藥,無法可解,或者說是不好解,情急之下,星瀾以自身為他解藥?

事後卻因為還有一堆急事等著處理,她便來不及同他說,便匆匆離去?再後來他醒來後,以為是做了場春夢,藥是星瀾用血幫他解的。

當時他也有受傷,所以才會對床榻上的血跡沒有多想。

“該死。”顧衡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嘴巴。“星瀾,你當時疼嗎?你……可有怨我?我、我錯了,你一定要等我。”

南城渡口處一如往常般熙熙攘攘,江面上氤氳著一層淡薄的水氣,三兩只紅嘴鷗鳥貼著水面飛行,時不時的紮入水中覓食,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停泊在江面上,有一艘三層的船正要駛離渡口,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馬蹄噠噠,濺起一路塵土,離老遠,行人便自動避開為其讓出道路。不單單是被對方的馬速驚到,還因為那策馬之人的衣著太過顯眼。

只見那一身喜服的俊逸公子焦急地一路飛馳到江邊,他驟然勒馬,足下輕點,幾躍便躍至那將行的船上,引得眾人引頸觀望,竊竊私語。

“誒?這是哪家的郎君啊?怎麽穿著一身喜服就過來了?”

“莫不是新娘子和人跑了不成?今日城中可有哪家成親的?”

“沒聽說啊?只聽說今日是什麽王爺成親,其他人府上有沒有成親的就不清楚了,總不能是王妃跟人跑了吧?”

“瞎說什麽呢?小心被官府的拉回去打板子,那可是王妃,是你你會跑?”

“也是……”

船老大見來人雖衣著怪異,但卻很華貴,趕忙小跑著迎上來。他滿臉堆笑的剛要開口,便聽來人問道:“你們這船上可有身形高挑的佩劍姑娘?”

顧衡邊說邊往裏走,足下生風,他身上的喜服還沾染著血,被江面的風一吹,血腥氣瞬間灌入船老大鼻腔。

錢可以不掙,但沾上血腥的事,還是能避則避,船老大小跑著跟上,賠著小心回:“這位公子,我這船上主要拉的貨,客人不多,並沒有您形容的姑娘,我看您也挺急的,不如您去旁邊的船上再找找?”

顧衡睨了船老大一眼,從腰間抽了塊牌子一晃,這,是大官?多大的官他不知道,但他一定惹不起。船老大眼珠子瞪得多大,一邊擦汗一邊賠不是。

“大人贖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客人都在這邊,您跟我來。”

顧衡一間間推開房門,沒有,都沒有?看完最後一間時,他招手喚來船老大:“今日渡口往蘇杭去的船發了幾艘?”

顧衡這一路搜下來,臉色越來越難看,嚇得船老大心直突突,生怕哪句沒回好,就讓這位爺給哢嚓了,他忐忑的道:“回大人,今日共兩艘,早前一個時辰已經走了一艘了,我們這是第二艘。”

這時,阿笙和陶川也領著人追了上來,正好聽到了船老大的話,再一看顧衡的臉色,霎時什麽都明白了。

陶川擔憂的道:“王爺,要不屬下去尋吧?屬下跟著主子多年,就算她易了容,屬下也能把她找回來。”

阿笙也道:“主子,我也去,我與川哥一路,你放心,我定……”

“不必。”顧衡出聲打斷:“阿笙,你回去和陛下說,我去尋星瀾了,朝中的事,便交給他了。”他給陶川遞了個眼神:“你帶些人跟我走,咱們回姑蘇。”

“是。”陶川跟在顧衡身後。

“是。”阿笙領命下船,剛走沒兩步,又被顧衡喚住。

“陛下那裏,你留意些,也許……他有星瀾的消息,懂嗎?”

阿笙瞬間領悟了,他點了點頭走了。

船老大在聽見陶川那聲王爺時,就嚇傻眼了,這會兒這尊大佛不走了,還要坐他的船?他趕緊吩咐人把幾間上房都收拾出來。

顧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單手托腮覷著江面晃動的水波出神,心也隨著江水的晃動一下下的忽悠著,腦子裏想的全是他中藥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陶川從船老大那拿了套幹凈的衣服進來時,就見顧衡整個人如木雕一樣坐在那,雙眼直勾勾盯著江水,一動不動的,頹廢之情溢於言表。

他嘆了口氣,出聲道:“王爺,您換身幹凈的衣服吧,這衣服料子雖不太好,但還算幹凈,您先將就著。”

顧衡回過神兒,接過衣衫換了,陶川拿著他脫下的喜服說:“我讓船家洗了,回頭收起來。”這麽貴的衣服,得值不少銀子吧?

“丟了吧。”

“啊?”陶川拿著喜服沒明白,顧衡直接從他手裏一把抓過那昂貴的喜服順著打開的窗戶就拋進了江裏,那喜服鋪在江面上,如一朵糜爛的花,轉瞬便沈了下去。

陶川微動了兩下空空的手指,一言不發的出去了。

***

沈星瀾此時正坐在一個簡陋的茶棚裏,捧著碗陽春面吃了個精光,末了又喝了碗冰涼的梅子茶,別說,這大暑天的,還挺舒服。

她伸了個懶腰後,並沒有起身,“老板娘,再來碗面,要大份的。”

這是通往北境的一處臨時搭的小食攤子,鋪子賣面也賣茶,老板娘是個手腳勤快的,她一邊挑面一邊笑著問:“姑娘,這才吃了一大碗,還吃得下啊?您可真是好胃口,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食量的姑娘呢?”

“家裏養了只小狗,給他吃的。”沈星瀾一下下扇著風,瞥了眼不遠處的小樹林說。

老板娘左右打量了一圈,好奇的問:“我咋沒看見小狗啊?姑娘,您要是想帶回去餵,要不大姐給你裝兩個包子還方便點。”

“不帶回去,就在這吃,大姐,你放心煮面吧,他一會自己就來吃了。”沈星瀾笑了笑,沒動地,還坐在那一下下的給自己扇風。

“呵呵……”老板娘哂笑了兩聲,這姑娘長得這麽標致,怎麽腦子不太好?

但花錢的是大爺,她放著錢不掙那不是更有毛病?老板娘不再多嘴,麻利的又煮了一大碗陽春面。

片刻後,她將煮好的面端到沈星瀾面前,沈星瀾又說:“大姐,您家的梅子茶不錯,勞您再給來一碗。”

老板娘雙手在裙圍上搓了兩把,“誒”了兩聲,轉身一邊拎起茶壺倒茶一邊偷瞄沈星瀾,嘴裏還小聲的嘀咕:“好好的姑娘,怎麽是個傻的呢?一會兒不會不給錢吧?”

“啪”的一把銅錢拍在桌上,嚇得老板娘手一抖,差點沒把茶倒灑嘍。

“不會不給錢。”一身黑衣的沈不惑冷著臉走過,坐到沈星瀾的旁邊,偷著瞄了她兩眼後端起碗“呼嚕呼嚕”的吃起面來。

老板娘訕訕的搓了兩下手,嘿嘿笑道:“姑娘原來是給弟弟喊的面啊?哈哈……”她麻溜的把銅錢收到錢匣裏,生怕被不惑再收回去。

弟弟?沈星瀾挑眉笑道:“嗯!是給我弟弟喊的。”

正在吃面的不惑一頓,擡頭看向她。

沈星瀾將老板娘倒好的梅子茶往前推了推:“喝口茶,別嗆著……弟弟!”

她那陌生的面孔上綻放著平和的笑,但棕色的眼眸卻散發著與容貌不太相稱的神采,更為的有靈氣。沈星瀾看起來並沒有不快,眼神中反而還帶了一絲可以稱之為輕松的東西?

不惑吞下口裏的面,擦了擦嘴,垂眸低聲說:“主子。”

沈星瀾收起笑容,佯裝生氣道:“叫阿姐。”

不惑眨了兩下眼睛,半晌才回過味來,他青澀的臉上倏地綻開陽春三月般的笑容,嘴角微翹的點頭道:“嗯……阿姐。”

沈星瀾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喝茶。

不惑捧起簡陋的碗一口氣把梅子茶灌了進-去,涼涼微甜的茶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裏,很是舒服,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他拿袖子一抹嘴角的茶漬沖著沈星瀾倏地一笑,見她看來,又盡量憋回去,過一會兒,又偷偷嘴角上揚。

“什麽時候跟來的?”沈星瀾起身牽馬。

“慢走啊,姑娘。”老板娘笑著送客。

不惑跟在身後,說:“阿姐一出宮我就跟著了,我沒去軍中阿姐不惱嗎?”

沈星瀾踩腳蹬上馬,她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少年。“我惱有用嗎?既然你不願走,那就一路吧,只要……你以後不後悔就成,當然,後悔也沒地兒找去。”

她一夾馬腹:“駕。”

不惑趕緊飛身上馬,直追而去,風中傳來少年開心的高喊:“我不後悔……我一輩子都不後悔……”

沈星瀾聽著少年的豪言壯語倏地一笑,傻子!也罷,有個人給她收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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